2009,閱讀/尋找大師:陳映真

2009年8月21日 星期五

〈去殖民:殖民—地理—歷史唯物論〉,《去帝國》討論紀錄(2)


A. 主題
第二章的主題承接第一章,聚焦在「去殖民」的討論上。陳光興對於台灣去殖民問題,提出一個分析性架構:「殖民-地理-歷史唯物論」;亦即同時強調地理空間的重要性,和在地歷史特定性在殖民力量運作下的轉變。而這樣的論述架構,結合了三個軸線:馬克斯主義的歷史唯物論、激進地理學,以及第三世界殖民論述,而第三項又特別著重去殖民精神分析的論述。


為追溯殖民認同的軌跡,陳光興以歷來的精神分析理論探討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政治身份認同。他認為,殖民效應並不單單發生在被殖民者身上,更深植於殖民者內部。因此要達到真正的「去殖民」,不能只在被壓迫者身上操刀,也要深入殖民者的精神世界,分析殖民認同的雙向運作模式,才能解放長久以來被殖民主義所壓制的社會力量。
而在去殖民的過程中,特別有幾個附帶效應是必須被檢視、分析的。首先是受法農批判的「國族主義」。「國族主義」在許多層面上無疑是建立在國族-國家的邏輯概念上;而且當外來殖民者退出殖民地,接管政權的往往是以西方為認同對象的國族資產階級。如此一來,「新殖民主義」便藉著政權的轉移趁虛而入,使得當地的殖民結構越發牢不可破。其次,伴隨去殖民運動而發生的是「本土主義」。作為殖民主義的反動力量,本土主義往往落入自戀式的認同,期待恢復殖民前的原始文化狀態,而忽略殖民因子早已散佈在社會每個層面,成為我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最後,必須被反省檢討的是「文明主義」,亦即「小主體」對「大文明」的依戀。如第一章所討論,「大文明」原是一種迷思,而且儘管西方外來勢力離開殖民地,殖民地本身卻不斷複製出具層級結構的文化對應關係,而無法使殖民地之間產生對話、成為彼此的參照點,反而更加鞏固新殖民主義的邏輯結構。
同時,陳光興也提出「批判性混合」的概念,其中的「混合」(mixes)是指文化與文化之間的交融;然而不同於巴巴在後殖民理論中所說的「雜種」(hybridity),「混和」的概念是「主體在參與互動過程中的主動積極性,主體的實踐不是在加強的、無意識的狀態中進行,而是經過思辨、反思地與他者進行辯證性的互動。…具有高度的主體意識,是在突破與超越自身的限制」(151)。透過不斷地內化被殖民者、不斷地「成為他者」,我們才有可能在新/殖民主義一波波的夾攻下突破重圍。



B. 討論
由於本章有不少篇幅在陳述「殖民-地理-歷史唯物論」背後的理論基礎,我們的討論也因此花了不少時間在釐清各個理論的背景、脈絡,以及彼此間的交互關係。總的來說,在瞭解陳光興處理去殖民、去冷戰、去帝國的手法與面向後,我們更敏銳文化研究如何中介「在地-全球」、「現在-過去-未來」的對話過程,並體認唯有當這些對話過程更細緻地被處理,殖民主體才更有機會認同真實的自我、得到解放。
另外,我們對於陳光興所說「要思考殖民認同的過程,我們不可能脫離歷史性的殖民結構來討論」(142)有些討論。雖然與在後殖民研究中,與離散(diaspora)相關的理論和研究在在強調打破二元對立、本質主義的必要;然而在去殖民的過程中,「殖民─被殖民」的思考框架固然必須被反思,但是如果放棄「殖民-被殖民」的認知,而一味追求混雜、破碎的流動狀態,將反而使得沈積於歷史中壓迫者與背壓迫者間的關係被掩蓋,被殖民者的主體性因而在新殖民主義的結構中更不得見天日。香琪認為,「殖民─被殖民」的討論框架應該是「多孔性」的。這種「多孔性」允許其他的議題,譬如性別、階級、種族,甚至年齡等等社會族群的議題,能夠進入討論。貞儀提出,或者我們可以稍微把「殖民─被殖民」的外衣稍微拿掉一點,還原成「壓迫─被壓迫者」的討論方式,進而去丈量每個族群內部、外部關係,或許能更細緻地描繪當地社會。
回過頭來說,所謂的反本質主義、反整體性,並不能被當作任何文化分析的最終目標,而只能被當作是一種手段、策略,並且必須隨時被檢視是否適用於在地情境。 而在台灣的脈絡裡,「殖民-被殖民」的結構確實幫助我們理解整個台灣社會、文化的走向。由此來理解統/獨之爭,便會發現此類議題只是一種浮在台面的爭執,在其底層有更深的結構性問題;而這種結構性問題若非透過「殖民-被殖民」的邏輯,無法被揭露。陳光興用以解釋台灣現況的分析手法也許不是理解台灣的唯一策略,但在某種程度上,他卻充分揭示唯透過此策略才能彰顯的面向。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